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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第十話   信長包圍網
   
   
   
就在各地大名起兵討伐信長之際,人在歧阜的信長,除了向朝廷請求調停,更致書足利義昭,責問他的背信忘義,但義昭不但沒有理會,還聯合自己的親信家臣,對山城周邊的統治權進行鞏固,面對義昭接二連三的出手,知道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信長,也不甘坐以待斃,決定開始反擊。
  
     
   
信長很清楚,一旦在橫山城與朝淺兩家對峙的秀吉軍陷落,淺井長政與朝倉義景,一定會趁機攻進美濃國境,除了派兵到橫山城協防秀吉,穩固西北方的戰線外,信長首先對力量較小的一揆下手,不僅撥派兵力朝長島城鎮壓一揆亂事,同時也對伊勢國境內,被本願寺家打下的諸城進兵,原本信長打算先牽制朝淺,壓制長島城後,直接攻進山城,進京取代足利義昭成為將軍,但信長忽略了本願寺顯如的號召力。
   
  
   
以宗教立國的本願寺家,不但號召了伊勢一帶的一向宗信徒,更聘雇了在紀伊一帶,以雜賀城為據點的雜賀傭兵團,成功阻斷了織田軍的攻勢,就在信長的如意算盤被顯如打亂的同時,一個令信長更頭痛的噩耗傳來了。
   
  
   
元龜三年十月九日,在甲府躑躅崎館宣布上洛的武田信玄,進軍的東海道路線上,德川家康的遠江國首當其衝。信玄沒有辜負〝甲斐之虎〞這個稱號,僅僅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,就掃蕩了德川家康花了兩年才平定的半個遠江國,並朝家康的居城濱松城進逼。這期間,家康六次派人前往信長處求援,但早已分兵至各個戰場的信長,實在撥不出其他力量支援家康,眼看戰事迫在眉睫,家康命本多忠勝領一部人馬,出城迎擊武田家的鐵騎兵團,並第七度派人到歧阜討救兵。
 
 
   
雖然信長心裡也清楚,一旦家康死在信玄手裡,那武田軍一定會立刻收編遠江、三河諸城,直接攻入自己的根據地尾張,但此刻的信長,實在是沒有任何餘力,勉強東拼西湊的組織了三千人,交由佐久間信盛和瀧川一益率領,前往遠江支援家康,臨行前信長還特意交代信盛,堅守濱松即可,以拖待變,靜候西線戰事出現轉機。
    
    
   
信盛等人趕在武田信玄前進入了濱松,而此時德川方出城迎戰的本多忠勝,也在一言坂一帶,被信玄大軍擊敗,忠勝領著殘部退回濱松。元龜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,正當濱松城做好守城準備的時候,信玄卻領著武田軍,從濱松城北門路過,沒有圍城,也沒有任何的叫陣,直接帶著軍隊西進上洛。信玄很明白自己的使命,他完全不想在濱松消耗任何兵力。就在眾人慶幸逃過一劫的時候,在城頭上的家康卻氣得渾身發抖。

 
 
   
沒有任何攻勢?領著兵馬大搖大擺的離開?家康認為武田信玄這是在羞辱自己,年輕氣盛的家康不顧家臣,和來援的佐久間信盛勸告,執意傾巢而出襲擊武田軍後方,雖然信盛沒忘記信長大人的叮嚀,但畢竟己方是援軍,還是只能配合總帥德川家康的行動。而行軍至三方原一帶的武田軍,接獲家康出城追擊的軍情,武田信玄當下命令部隊調頭,後隊轉為先鋒,在三方原一帶佈下魚鱗陣型,恭候家康的大駕。

 
  
   
匆忙趕到三方原的德川軍,見到武田軍早已擺好陣式,德川家康不敢遲疑,也立刻下令排出鶴翼之陣,左翼由自己家臣本多忠勝和神原康政領銜,右翼則交由織田家的援軍負責,企圖由左右兩翼夾擊武田軍。但家康的兵力太少了,一萬人左右的兵力,對上連戰連勝、氣勢高漲的三萬武田軍,勝負立見分曉。武田信玄命馬場信房,牽制住左翼的本多忠勝,而小山田信茂猛攻右翼的織田援軍,佐久間信盛等人,因為出陣前信長之命,本就不想出城追擊,交戰後沒多久,右翼的織田援軍戰意全失,開始自戰場撤離,此時繞到戰場後方的武田軍,由山縣昌景率領,開始對德川本陣進行包圍,武田信玄亦親自由本陣出擊。
  


   
看著自己本陣被武田軍圍得水洩不通,家康當場嚇傻了,一旁的旗本大將夏目吉信上前,取下家康的頭盔後,對著家康說道:「主人,你的頭盔太顯眼了。」接著把家康的頭盔往自己頭上套,並向一旁的服部正成說:「接下來主人就交給你了,請務必掩護主人脫險。」
  
    

    夏目吉信說完後,便領著部分的旗本武士,扮演著家康的影武者,朝武田軍殺去,此時服部正成抱起嚇到腿軟的家康,一把將他扔到馬背上,指揮著自己的忍者眾和剩餘的旗本武士,朝濱松方向突圍。而丟盔卸甲的家康,在服部正成與家臣的掩護下,狼狽的從山縣昌景陣地,勉強突圍逃回濱松。進城後的家康,在馬背上顫抖著,遲遲沒有下馬,家眾們見狀,連忙上前要扶家康下馬時,這才發現整個馬背上,全是家康的排泄物,原來家康早已經被嚇得大小便失禁。但武田軍絕對不會同情家康的遭遇,銜尾追來的山縣昌景,此時領著三千士兵,逐步朝濱松城進逼。
 
    

    看著馬背上魂不附體的家康,四天王之一的酒井忠次跳出來指揮。全軍出擊的德川方,此刻濱松城內剩下不到一百人,但酒井忠次下令城門大開,並在武田軍出現的時候,命人擊出擊戰鼓。聽著濱松城內傳來的出擊戰鼓,山縣昌景不敢強攻冒進,隨後趕到的武田信玄命令部隊調頭,折返三方原與各部會師。撿回一命的家康,此時慢慢回過神來,本想命服部正成出城去刺探武田軍動向,卻發現服部正成在逃亡時被沖散了,沒有隨隊撤回。翌日,本多忠勝和神原康政陸續領著敗兵退回,看著傷亡的家眾們,家康懊悔著自己的好勝和自負。不過信玄並沒有趁機圍攻濱松,兩天後,信玄命人送回夏目吉信的屍身,和家康的頭盔後,便領著兵馬殺往三河野田城。
 
    
   
三方原的敗訊傳回歧阜後,信長大人氣的鬍子都直了,直罵家康不成體統,不懂用兵,但信長心裡也明白,對於已成定局的戰事,任何的批判也無法加以改變,他命丹羽長秀拿出府庫裡的金銀和大小判,前往城下町和附近的村落募集農兵,打算要在尾張與三河交界的阿久比、鳴海一帶,抵擋武田軍的攻勢。

  
   
而武田軍在三河遠江一帶肆虐的消息,無疑是給朝倉、淺井兩家最正面的鼓舞,消息傳至北近江後,長政與義景不但加強對橫山城的攻略,義景更派人與越後的上杉謙信聯絡,以〝毘沙門天〞化身自居的謙信,雖然也無法容忍信長在比叡山的惡行,但礙於先前為了對抗武田信玄,曾與信長定下盟約,謙信派出長年受雇於自己的陰猿忍者眾,秘密前往北近江支援。原先面對朝淺兩家輪番猛攻的秀吉軍,戰情早已頻頻告急,而陰猿眾選在此時加入戰局,對我部更是雪上加霜,除了白天要與朝淺的正規軍對決外,夜裡陰猿眾接二連三的暗殺攻勢,更是讓負責夜間警戒的我疲於奔命。潛進橫山城的陰猿忍者,不僅執行暗殺任務,更在飲水、兵糧裡下毒,重治大人知道後,一方面派人挖掘地窖藏糧,並派重兵把守,一方面命我每天清晨,在城頭與石墩間收集朝露,嚴格控管秀吉與諸將的飲食,就在這種整體條件,對我軍徹底不利的情況下,我軍苦撐了將近半年之久,終於在元龜四年四月,服部正成替本部送來了一波秋風。

    
     

    元龜四年二月,攻下野田城的武田軍,未再做任何的推進,武田軍駐紮在野田城一帶近兩個月後,該年四月,武田軍忽然無預警的全軍撤退,當時信長正打算領著長秀募集來的農兵,親自前往阿久比一帶佈防,卻在出發前,被服部正成告知武田方撤軍的消息,聽到東海道危機解除的信長,當下便決定將兵鋒轉向西北戰線,信長委託服部正成將消息送進橫山城,命令秀吉務必堅守橫山城,而此時還不知道東海道危機解除的秀吉,正為了即將面臨的斷糧不知所措……
 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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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「什麼人!?」看著城牆上閃過的那道黑影,我警戒的拔出小太刀。這身忍者束裝,難道又是該死的陰猿眾?聽到我的大喝,巡邏的足輕們也圍了過來。
 
    
   
只見那忍者異於常理,主動摘下面罩:「勘藏,是我,秀吉大人呢?」
    
   
   
「半藏大人?」認出是服部正成的我,伸手制止身旁的足輕們:「為何半藏大人會來此,難道家康大人已經……」
 
   

    服部正成面無表情的搖頭:「家康大人沒事,我是奉信長大人委託前來,快領我去見秀吉大人,我有重要軍情要轉告他。」

  
 
   
我帶著服部正成來到議政廳,雖然已經快半夜了,但對於快要見底的軍糧,秀吉大人正與諸將們,討論著如何應對斷糧的危機。
 
   
   
「大人,德川家的半藏大人來了。」經過通報後,我們隨著侍衛來到了廳內。
 
   

    「真的是服部大人,你是怎麼潛入橫山城的,長政把橫山城圍得水洩不通,我多次派往信長大人的求援信使,全部被長政給攔截了,你居然有辦法潛進城來,大人的忍術真是高深。」秀吉難以置信的佩服著。

 
   

    「確實是費了一點工夫,秀吉大人,信長大人要我轉告你,武田信玄已經撤兵回甲斐,請你務必再堅守橫山城三個月。三個月後,橫山城的包圍必定會解除,這期間萬萬不可有投降的念頭。」

 
   

    其實信長的顧慮是多餘的,雖然秀吉軍軍糧見窘,但見識過信長制裁背叛者手段的秀吉,打死也不敢有變節的念頭,他與家臣們只是討論著,打算趁淺井軍守備出現漏洞時,棄城往佐和山城方向突圍。

 
    

    「武田軍撤退了?難道是忠勝和康政兩位老弟,在合戰中討死了武田方的大將?」秀吉大人瞪大眼睛興奮的問著。

 
   

    「不,是武田信玄病了。」服部正成說道。

 
   

    「病了?病重到必須返兵?」眾人們看著彼此,不敢相信上天,居然會在這兩家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,安排這樣的戲碼。

   
 
   
原先領著服部正成進來的我,此時站在他的身後,聽到他說武田信玄病重,我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看。廳上的重治大人發現了,我這有別於諸將驚喜的神情,他開口問道:「勘藏,有什麼問題嗎?」

 
 
   
「是……」我向眾人行禮後問道:「正值壯年的武田信玄,居然在行軍中染上急症……這是半藏大人的傑作吧?」


 
   
聽完我的提問,服部正成露出了自得意滿的詭譎笑靨,見過他這個表情後,我在心裡頭發誓,寧可他以後都擺著毫無表情的臉譜看我,我也不想再看到他這種表情。
 
 
   
「同是出身伊賀的忍者,我也就不瞞你……」服部正成開始描述著整個事情的始末。
 
 
    
原來在三方原合戰時,眼看德川家康就要被山縣昌景的追兵給追上,服部正成領著所部的忍者兵團,調頭狙擊山縣軍,並把部分追兵引到三方原東北一帶,而後甩開追兵的服部眾,沒有立刻折回濱松城,正成知道心高氣傲的德川家康,遭遇到這麼重大的挫折後,必定堅守不出,在確定武田軍對濱松沒有進攻的意圖後,服部正成留下幾個忍者,在濱松外警戒,自己帶著其他忍者,沿途推估著武田軍可能進軍的動線,先信玄一步進入了野田城。看著懸殊的兵力和天差地遠的士氣,服部正成估計野田城是守不住了,就在武田鐵騎破城的同時,服部眾並沒有隨守軍逃亡,而是依照服部正成的命令,全部換上武田足輕的裝扮,混進攻入城裡的武田軍。本來只打算駐紮休整三天的武田信玄,萬萬也沒有想到才隔一天,就被服部眾給算計了。

 
 
  

  武田軍佔領野田城的隔天,服部眾找到機會,在信玄的早飯裡下毒,吃完早飯的信玄未到午時,立刻吐血陷入昏迷,山縣昌景連忙叫來軍醫,由於在上洛前信玄便有嘔吐和暈眩的舊疾,因此軍醫誤判信玄是舊疾復發,就在中毒又吃錯藥方的情況下,一個月後信玄病症加劇。山縣昌景見狀,一氣之下殺了那名軍醫,並且與另外一名四天王馬場信房商議,兩人決定瞞著一心上洛的信玄退兵,由昌景負責殿軍,信房則護著信玄的座駕,先行取道信濃折返甲斐,向名醫永田德本求醫,不過信玄還沒踏回甲斐,便在半路上的信濃一命嗚呼。

   

     

  「家康大人知道事情是這樣子的?」聽完服部正成的描述,重治大人謹慎的問道。

 
  
  「不,我送回濱松的書信上,只提到武田信玄病重返兵,其餘沒有多說,而與信長大人見面時,信長大人也沒有問我這些細節。」服部正成搖著頭說道。
 
  
  「那有勞服部大人保密,今後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,既然眾人都認為信玄是死於舊疾,那就讓他死於舊疾吧。」重治大人語氣哀傷的說著。
  
 
  「哦?半兵衛,為何要隱瞞信長和家康兩位大人?」一旁的秀吉大人不明白重治大人的用意。
  
 
 
  「信長大人是要統一天下的人,而家康大人又是我方緊密合作的盟友,如果讓世人知道,我們對人稱甲斐之虎的武田信玄,施予如此卑劣的手段,就算將來我們真的取得了天下,也掌握不了天下民心。」或許主人對於自已,無法與同樣精於謀略布陣的信玄,一決雌雄而感到惋惜,此時他的口氣讓人感受到無比的失落。
 
  

  「原來如此……」秀吉大人與眾將恍然大悟的說著。
 
  
  廳下的服部正成也點著頭說:「重治大人的意思我明白,信玄是死於舊疾,這點無庸置疑。」
 
   
  「服部大人辛苦了,有勞你再跑一趟歧阜,轉告信長大人,不要說三個月,就算是三年,秀吉也會在橫山城等著他的救兵。」有了先前金崎的前車之鑑,眾將都知道秀吉這話是在撐場面,不過秀吉不會投降,這點卻是真的。
  
  
   
在送走了服部正成後,秀吉大人與諸將們決定,把信長大人將支援橫山城的消息,告知每個守城的將士,不過日期由服部正成所說的三個月,改為兩個月,並從明天開始,節約全城上下的配給,弟弟木下秀長所部,則負責注意城外朝淺聯軍的動向,伺機出城調度軍糧。
 
   

    議事完畢後,諸將們各自回營,此時秀吉大人把負責守夜的我叫進廳裡。
  
   
   
「勘藏也精通用毒嗎?」秀吉大人意有所指的問著,看來武田信玄的死,讓秀吉心生警惕。
 
 
   
「嗯,施毒和解毒是下忍的入門功課,在研習其他忍術之前,我們會被訓練去認知,這些與施毒術有關的草藥。」我知道大人對於忍者用毒開始擔心,但我也不打算瞞他,因為第一個發現陰猿眾潛進橫山,並在井裡投毒的就是我。
 
 
   
「所有忍者都會阿……」秀吉大人問道。
 
 
   
「是的,雖然在交手和執行任務的時候,忍者們未必會主動施毒,但我們不能不防範對手突施詭計。當然,和藥座眾與醫藥僧比起來,我們對於藥性和醫理的掌握度,還是遠不及他們。」
  
    
   
此時秀吉大人深深吸了一口氣:「呼,看來戰國不僅僅只是武士的天下,等我們解除了橫山城的危機後,我希望勘藏你能幫我培訓一批忍者。」
   
 
   
「大人打算編制一批直屬忍者?」這當然沒問題,難得有武士會主動重視忍者,我喜出望外的看著秀吉大人。
 
  
    
「姑且不論用毒,從金崎撤退到橫山攻防,勘藏你多次為我掌握敵情,如果沒有這諜報,我秀吉不知道已經死了幾次了。我出身寒微,再加上現在只是暫領橫山城,資源有限也就沒想這麼多,等我有了自己的領國,忍者的編制絕對是必要的。」
 
   
   
看著深思熟慮的大人,他那有別於平日詼諧的神情,此時他的眼神散發著令人尊敬的光芒。雖然他講的笑話確實糟糕,但他就是能讓追隨者死心蹋地,或許真如秀吉大人所言,要不是出身太低,他出身是武家大名之後,可能戰國早在他的手裡完成統一。
   
   

    兼容並蓄的秀吉,和主張以絕對武力天下布武的信長,這兩人的主從關係,到底能維持到什麼樣的程度呢?
 
  
    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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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完     待續-------- ---------------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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