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開罐頭~~~

 
   
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九話     比叡山之火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 金崎戰後，秀吉大人站穩了在家中的地位，從隨從小姓被拔擢為部將，家中原本輕視他的諸將，也紛紛對他改觀。而對於自己妹夫長政的背叛，信長當然不會選擇寬恕，在岐阜城休整幾個月後，信長大人再次動員，而這次的主要目標，由朝倉家的一乘谷，改為淺井家的小谷城，當然，這種重要的戰事，信長是不會忘了好盟友德川家康。
  
    
    元龜元年6月21日，先行趕到小谷城的我軍，不打算進行籠城，憤怒的信長大人下令，直接燒掉小谷的城下町，逼長政出城對決，同時命西美濃三人眾趁勢沿姊川而上，把與小谷城互為犄角的橫山城圍困。五天後，德川家康領著五千騎兵，從三河浩浩蕩蕩的趕來，而淺井的同盟朝倉家，也由善戰的朝倉景健，領著一萬人前來助陣。
 
   
    信長大人並沒有給遠道而來的家康休息，德川軍一到，信長便命家康直接前往三田村一帶佈防，打算由德川軍牽制來援的朝倉景健，而自己則專心的收拾淺井長政。領命後的家康帶著己部人馬，來到三田村附近佈署，但朝倉軍早已等在那裡，雙方一輪罵陣之後，年輕氣盛的德川家康按耐不住，天一亮便下令以小笠原長忠為先鋒，本多忠勝與神原康政指揮左右兩翼，朝朝倉景健的陣地殺去。交戰之初，德川軍憑藉著本多、神原二人之勇，成功沖破朝倉軍的先陣營地，但連日趕路的德川軍越戰越疲，朝倉景健見德川軍攻勢稍歇，仗著兵力優勢，下令分兵渡過姊川，企圖從戰場左線包圍德川軍。接獲服部正成急報的家康，領著人馬出陣，親自迎戰左線來襲的朝倉軍，雙方沿姊川展開了十多回合的消耗戰，而此時身處戰場右線的神原康政，趁朝倉軍重心往左線移動之際，強行突破右線繞到戰場後方，並對朝倉景健的本陣進行攻擊。當下，朝倉軍大亂，德川家康下令全軍出擊，被沖散的朝倉景健不得已，只好領著殘部，朝姊川上游退走，而疲憊不堪的德川軍，亦無力再追，三田村合戰以德川軍慘勝收場。

    有別於德川軍的幸運，我軍的情況相對要慘烈的許多，雖說信長大人是打著雪恥的旗號，但織田軍遭遇到淺井三老之一，磯野員昌所率領的淺井軍，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，就在三田村交戰的同時，小谷城城門大開，磯野員昌率部由小谷城中殺出，員昌不愧是久負盛名的戰將，沒多久工夫就沖散了坂井政尚、池田恆興兩個先陣，並朝秀吉大人的第三陣殺來。看著被員昌嚇破膽的足輕們，重治大人建議秀吉暫避其鋒，我部應付了磯野員昌一陣後，便朝信長本陣方向退去，並同時派人向重治大人岳父，安藤守就的橫山城包圍陣地報訊，而殺得興起的磯野員昌，並不滿足於眼前的戰果，此刻淺井長政亦領兵由小谷殺出，兩人以破竹之勢連沖我軍先、中、後等十個陣地，直撲信長大人所在的本陣。就在本陣岌岌可危之際，西美濃三人眾解除對橫山城的包圍，稻葉一鐵與安藤守就一同朝信長本陣協防，加入了由側翼牽制住淺井軍的秀吉所部，而在三田村擊退朝倉景健的家康，也同時回援信長，三面受敵的淺井軍，開始出現大量的犧牲者。直至午後，長政領著殘存人馬退回小谷，而被沖散的磯野員昌則帶殘部突圍，朝小谷南方的佐和山城退守，姊川戰事宣告落幕。

    當初隨信長上洛的淺井長政，殲滅六角家後，一度把領地延伸至南近江，但姊川戰後，長政的領地被織田軍徹底切割為南北兩部，而信長大人雖然在姊川取勝，但傷亡過大的信長，並不急於對小谷城進行攻略，我方先打下鄰近的橫山城後，信長利用朝廷，掌握了之後戰和進退的主動。期間，秀吉大人因先前姊川之役的臨危不亂，被任命暫領橫山城代，見識到磯野員昌勇武的秀吉，也不打算與其硬拼，秀吉大人發揮了其調略敵將的本領，一方面與佐和山城進行著你退我進、你進我退的消耗戰，一方面命我領著幾十個人，潛入小谷城與城下町，四處造謠磯野員昌反叛，有意投誠織田家的消息。年輕的長政對員昌開始信心動搖，到最後，長政甚至拒絕給與佐和山城，任何兵馬錢糧的支援，無可奈何的磯野員昌只好真的變節，向秀吉大人傳達了歸順的意願。

    就在本部攻略佐和山城的同時，信長大人命人同步掃蕩南近江的淺井勢力，遭驅逐的淺井軍，與先前姊川戰敗的朝倉殘部，紛紛逃往比叡山延曆寺，尋求僧眾的保護，而延曆寺的僧兵不但收留了淺井、朝倉的殘部，更在信長平定南近江之際，從後方襲擾織田軍。此時，朝倉義景二度由越前發兵，支援被包圍的小谷，但是朝倉軍的攻勢，卻被秀吉與重治大人的計謀所阻，橫山城屹立不搖。
  
  
    元龜二年八月，信長再次利用朝廷調停，逼迫長政與義景退兵，而調停後一個月，信長大人把家臣們集合到南近江守山一帶，決定對收留淺井和朝倉軍的比叡山進行報復。
     
  
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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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「知道我把各位召集到這裡的目的吧？」忍受到了極點的信長，不浪費任何時間，立刻舉行軍前評定。

    「大人是打算要追討逃亡到比叡山的朝倉、淺井殘部吧。」信長大人身旁的明智光秀說道。
     
   
    「不僅如此，比叡山的僧兵趁我攻打南近江之際，與這些殘軍結合，多次襲擾我軍的補給隊，我要把比叡山化為灰燼，山上各個塔寺裡，能燒的全燒，能動的全殺。」
     
  
    「大人，比叡山延曆寺是歷代天皇所重視的護國寺社之一，除了政治意義之外，自最澄大師以來，佛學與文學的文化資產，更為世人所仰慕，我們放火燒寺不但會遭天譴，更會惹來民怨的。」部將佐久間信盛開口勸阻。
    
    
    家老之一的丹羽長秀也加以勸阻：「信盛說的沒錯，濫殺僧眾的話，我們會遭天譴的，大人不妨先試試與僧眾們協商，要他們把兩家的殘部逐出比叡山…」
 
    
    「三次。」沒等長秀說完，信長與帶恨意的打斷他的話：「我已經三次派信使前往，只要他們交出淺井、朝倉殘軍，我可以既往不究，但比叡山方面完全沒有回應。哼……僧眾？這些僧兵姦淫婦女，私藏火藥，行徑跟山賊沒兩樣，我殺了他們是替天行道。」
 
    
    「包庇亂軍的僧兵或許該死，可是其他的知識僧，藥座眾和百姓都是無辜的，不僅如此，一把火把寺廟佛像全燒了，對神明太不敬，光秀請大人收回軍令。」明智光秀也覺得信長大人的制裁太過。
  
  

    「什麼神明！光秀你這個笨蛋！你說的那些寺廟、佛像，不過只是一些木頭和廢鐵，虧你還是同時拜領本家與將軍家，兩家俸祿的人，在這個緊要關頭，你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鬼一樣，膽小怕死。算了，不指望你們，猴子！你先領一軍，把比叡山的各個山道包圍起來，等候我的命令，放火燒山。」
 
    
    「大人，這個我……。」秀吉面有難色的對信長大人說道：「其實我與諸位大人的想法一樣，希望信長大人能再考慮一下，這屠寺的事情實在是……」
 
    
    「你說什麼？這該死的猴子也敢違抗我的命令！」接連被家臣們潑冷水的信長大人，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。
 
    
    看到大人動怒，機靈的秀吉連忙跪倒在信長跟前：「大人請不要生氣，其實幾位大人們說的也有道理……」
 
    
    但憤怒的信長根本不聽秀吉的解釋，一腳把跪著的秀吉踢開：「既然你們都不願意出陣，那就由我親自動手，有什麼天譴、報應的，就讓它全沖著我來！」
 
    
    看著盛怒的信長，眾家臣們全低著頭不敢吭聲，此時從另外一頭，傳來了一個極其陰沉的聲音：「大人不必親自上陣，如果大人信得過我，我願意代勞。」
    
    
    眾人朝那聲音望去，說話的不是別人，正是瀧川一益。看著自告奮勇的瀧川一益，信長大人的情緒也稍稍和緩：「很好，比起這些沒用的酒囊飯袋，一益的膽識與忠誠要好得多了。一益聽著，火起之後，逃下山的不論男女老少、僧人百姓一個不留，待燒的差不多的時候，我會領著本部人馬攻上山去，到時候你為我部先鋒，隨我攻上去。」
  

  
    軍前評定就在信長大人的盛怒與一意孤行中結束了，看著屠寺成為既定的事實，諸將們也只能在信長大人離開後，默默地回各自的營地。在目送瀧川一益的部隊出營後，秀吉大人把我拉到一旁，輕聲地交待著：「勘藏，剛剛的情況你也看到了，我要你立刻繞到後山去，循機把逃下山的百姓救出，希望瀧川一益的包圍，不要太嚴密阿。」
 
   
    此時一旁的重治大人，卻沒頭沒尾的蹦出了一句話：「與其擔心比叡山的百姓，大人應該多擔心自己。」
    
    
    「半兵衛這話是什麼意思？」秀吉大人疑惑的問著。
     
  
    「剛才評定的時候，你與明智光秀這樣頂撞信長大人，只怕將來會很麻煩。」
     
  
    「咳……沒辦法阿，我是百姓出身，姑且不說我對神佛的尊敬，有別於心中無佛的信長大人。就屠殺百姓這件事，我完全無法認同，我也知道信長大人非常生氣……」
 
    
    「不！」主人重治直接打斷秀吉大人的談話：「剛剛信長大人看你和光秀的眼神，已經不是憤怒，而是殺意。」
    
    
    「不會吧，我與光秀，都是對大人忠心耿耿的家臣，大人不會這樣的。」秀吉難以置信的說著。
 
  
    「但你們當著眾人的面，直接拒絕了他的出陣命令。家臣居然為了看不見的神佛抗命，這對貫徹天下布武意志的信長來說，是一種莫大的羞辱阿。」
   
  
    看著擔心的主人與惶恐的秀吉，我明白在兩位大人〝談心〞的時候，我是不方便知道太多的，我上前向兩位大人行禮：「秀吉大人，我這就繞到後山去，也請大人多加小心。」
     
  

    「咳……，快去吧，能救一個算一個，但願這麼做，會讓我們的罪孽會輕一點。」
     
 
   
    告別兩位大人後，我趕在瀧川一益前，來到了後山的山道。深夜的比叡山，除了平日的莊嚴之外，更透露著一種詭譎的寧靜，眼看這神聖的百年古剎，轉瞬將要灰飛煙滅，我開始擔心，此時還在山上熟睡的僧眾百姓，能否如秀吉大人所期待，逃離這即將到來的地獄，大人說得沒錯，每當烽煙一起，最倒楣的還是這些百姓。
 
 
    我仔細的觀察接著趕到的一益部隊，他們分兵把守著各條山道，看來急於求功的一益，打算在信長本部到來之前，便先行攻上山殺一陣。此時戰鼓聲響，大量的火矢朝比叡山的各個寺社射去，一益所部的足輕，也沿途對民家放火，煞時間，比叡山哀鴻遍野。驚覺被偷襲的僧兵與朝淺殘部，雖然立刻反抗，但仍舊敵不過我軍的壓制。瀧川一益這場秀，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照信長大人的劇本演，不僅燒得徹底，能動的除了人之外，連家畜也沒放過一隻，就在比叡山燒得通紅的時候，有一群人影穿過樹林，朝我這裡狼狽的逃來。
 
  
  
    

  
    「阿彌陀佛，這裡也有信長的人。」跑在前頭的僧人，看到我之後，整個腿軟的癱在地上，其後方的僧眾與百姓也直呼不妙。
     
   
    「大家別怕，我不會殺你們，你們快走吧，軍隊只把守在山道上，趁火還沒燒到這裡來，你們快從樹林逃走。」我指著身後的樹林說道。
    
   
    「謝謝你武士大人，佛祖會庇佑你的。」眾人連忙向我磕頭。
    
   
    「其實我不是什麼武士……」看著這麼多人跟我行禮，當下我也慌了起來。
  
    
    「那大人是……？」伴隨著眾人的疑惑，遠方的人馬廝殺聲，漸漸朝這裡逼近。
  
      
    「不必管我是什麼身分，你們快走就是了，追兵馬上就要到了。」我催促著他們。
  
 
    果然就在他們離開後沒多久，大隊人馬朝我這過來了，在前頭騎著馬的，是瀧川一益………
    
  
 
   

    「哦，原來是千田勘藏，你怎麼會在這裡，秀吉呢？」瀧川一益一副趾高氣昂的不屑神情。
 
    「秀吉大人擔心瀧川大人兵力不夠，特命我在此埋伏，協助瀧川大人。」我非常小心的回答著。
  
    「哈哈…」瀧川一益指著地上被踩倒的雜草、凌亂的腳印接著說：「看來秀吉這個廢物，養的人也全是廢物。你還來不及拔刀，就讓人給跑光了，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向信長大人報告的。」
   
    這可不行，如果這件事情讓信長大人知道了，秀吉大人真的會被殺的，顧不上一益與他身旁足輕的鄙視眼神，我不加思索的直接說道：「那麼當年大人從稻葉山城帶回來，那些旗本的首級、佩刀，我也會把真相原原本本的，在信長大人面前全盤托出。」
  
 
    聽到我這話後，足輕們紛紛止住了嘲謔，不明究裡的看著彼此，而瀧川一益則是惡狠狠的瞪著我：「你以為你說的話，信長大人會相信？」
  
 
   
    果然是他！那時候與我交手的忍者，就是瀧川一益！
    
    
    看著瀧川一益，那個想把我大卸八塊的眼神，我對他鞠了個躬：「我只是個空有忍術的忍者，但大人可是前途光明的武士，我說的話，可能信長大人不信，但要是信長大人對你產生了些許懷疑，那大人的地位可就危險了。」
  
  
    「不愧是出身伊賀的忍者，牙尖嘴利的混帳。」瀧川一益沒好氣的說著。
  
    
    「比起工於心計的甲賀忍者，我們伊賀眾確實只有嘴巴了得。」這話一說完我就後悔了，因為這等於是向身為甲賀忍著的瀧川一益，直接宣戰。
 
     
    「哼……走著瞧吧，千田勘藏，你一定會後悔的。」瀧川一益丟下這話，便策馬掉頭，領著家眾們離開。
    
  
    事後，我把整個經過，向主人與秀吉大人報告，不過兩位大人卻意外的安慰我，叫我不必煩惱，重治大人更是明著說，與其被信長大人敵視，倒不如被瀧川一益怨恨，只要日後小心一點，不要讓瀧川一益有見縫插針的機會就好。而我的那段話，也或許真的唬住了瀧川一益，之後的戰功報告，他和他的家眾並沒有把遇到我的事情說出來……
     
  
 
 
   
    信長屠殺比叡山僧眾的消息傳開後，先前為制衡信長，四處向各家大名送出求援信的足利義昭，開始得到了各大名的正面回應。那些原本還在觀望、猶豫的大名，紛紛公開譴責信長的暴行。其中，天下一向宗最大宗主本願寺家，直接把〝佛敵〞的稱號套在信長頭上，除了積極支持在長島一帶，由齋藤龍興和下間賴旦所策動的一向一揆之外，更同步號召全國的信徒起義，在和泉、紀伊一帶積極動員，計劃誅討佛敵信長。而甲斐的武田信玄，不但痛罵信長這毀滅王法、佛法的行徑，更接受了義昭的調停，與爭鬥了十來年的越後大名，上杉謙信議和，在完成邊境駐軍與同盟佈署後，元龜三年十月九日，宣布聯合相模北條家，合兵三萬，取東海道上洛；看著本願寺與武田兩家的大動作，朝倉義景也中止與信長之間的停戰協議，第三次發兵至近江支援淺井家。
  
 
   
     至此，信長包圍網，初步成形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
 
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 ----- -----------未完   待續------- 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