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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話    真情計中計
  
  
   
信玄死後,信長大人命瀧川一益領三萬足輕,先行前往長島城,牽制住本願寺、雜賀家與一揆眾,而自己則提著長秀募來的一萬農兵,親自殺往京都,雖然信長揚言要把京都化為焦土,但足利義昭依舊躲在二條城,負隅頑抗堅不投降,厭惡消耗戰的信長,只好再次利用朝廷的力量,由天皇親發勅令,織田足利兩家於元龜四年四月和解,而先前已經開始陸續退兵的朝倉家,也在朝倉義景下令撤走最後一部兵馬後,全數返回一乘谷,淺井長政亦領著兵馬撤回小谷,元龜四年五月,橫山城包圍正式解除。
  
      
   
就在秀吉與諸將鬆了一口氣的同時,秀吉命主人與秀長加緊修復城郭,並命吉晴和正勝出城募兵集糧,秀吉相當清楚,以信長大人的個性,加上這幾年與周邊大名,在戰場上結下的仇恨,這種和平是維持不了多久的,果然被秀吉料中,議和後兩個月,足利義昭再次點燃戰火。
    
     
   
只差一步!如果不是信玄忽然病逝,織田信長肯定要死在包圍網的攻勢下,不甘心棋差一著的足利義昭,七月三日逃往楨島城,宣布破棄和約,結束維持了兩個月的和平假象,天下亂事再起。而此時東邊的武田家,正忙於信玄死後的接班布局,沒有配合足利義昭,無後顧之憂的信長大人,直接發兵西進。看到大軍壓境的足利軍,二條御所的守軍沒多作抵抗便投降了,信長隨即把軍隊開往義昭所在的楨島城。
 
 
   
七月十八日,孤立無援的義昭,把兒子送往信長陣中為質,向信長大人乞和,信長答應放義昭一條生路,但他必須離開京都,放逐義昭後十天,信長向朝廷上奏,請求改元,年號由元龜改為天正。自此,室町幕府名存實亡。
   
   
    
放逐將軍後,信長大人開始以天下人自居,除了命瀧川一益與佐久間信盛等人,逐步掃蕩近畿一帶的反抗勢力,同年的天正元年八月,以柴田勝家為先鋒,親自調集三萬人馬,前往北近江支援秀吉,要與妹夫淺井長政作最後決戰,此時聞訊的朝倉義景,也親自領兵南下支援長政,但信長以颱風作為掩護,在雨夜之中對大嶽砦的朝倉軍發動奇襲,朝倉軍大敗撤離,救援失敗的義景,在與小谷城的淺井軍失去聯繫後,下令部隊返回越前,此時信長大人改變戰術,決定先收拾落荒而逃的義景。
 
   
   
擊其暮歸的信長,在田部山和刀根坂重擊朝倉軍,這兩場戰事除了以大捷告終外,更令人振奮的是,當年被信長流放,之後又頻頻在長島一帶,發動一揆亂事的齋藤龍興,被柴田勝家討死於戰場上。而後信長命柴田勝家圍攻一乘谷城,自己則帶兵追殲逃往賢松寺的義景,看著居城一乘谷城被大火吞沒,意識到大勢已去的義景,於賢松寺自盡,而信長也一如往常,除了在爭戰時歸順的投降者外,朝倉義景的親族全數遭到株連,義景本人的首級更被送到京都示眾。
     
    
    
隨後平定越前的信長,命柴田勝家留守,沒讓兵馬休息,親自從越前殺回北近江,趁著信長大人與朝倉軍廝殺,秀吉也沒有閒著,逮住機會的秀吉,出城襲擊淺井軍,並攻破小谷打下了要塞京極丸,把淺井長政與其父久政的軍隊,徹底分割南北兩部。與秀吉合兵的信長,首先對被孤立的久政進行強攻,淺井久政不敵攻勢自盡。隔天,織田軍開始對內城與天守進行包圍,正當信長大人要下令發動總攻的前一刻,秀吉制止了信長大人。

 
    
  
   

    「信長大人請等等阿……」一聽到大人打算親自領兵衝鋒,一路從自己營帳趕來的秀吉,早已跑的氣喘如牛,而秀吉大人身後,則是我們這群莫名其妙,也跟著他跑來的家將。

    
   

    「怎麼了嗎猴子?你該不會是想代我出征吧。哈哈,這是我與長政的最後決戰,我可不想假手他人。」
 
    
    
「不……,秀吉想請大人暫緩出征。」
 
   
   
「你說什麼?你該不會是想替長政求情吧,你忘了我軍之前在金崎吃的悶虧了嗎?」看著勸退的秀吉,信長大人又動怒了。
   
    
   
「不……淺井長政死有餘辜,但市姬是您的妹妹,他那些未成年的子女,是您的外甥。秀吉懇請大人,不要用對朝倉氏的手段,對付長政的遺族。」

 
 
   
或許秀吉的話打動了大人,信長在馬上閉目思索著,看著稍稍心動的大人,秀吉接著說道:「如果大人答應,秀吉願意單獨進入天守閣,勸長政切腹,兩家的兵士也可免去這場不必要的戰爭。」
  
 
   
聽到秀吉這麼說,一旁明白了秀吉為何跑得這麼急的主人,連連搖頭低聲嘆息:「秀長說得沒錯,大人這好色的毛病,真的是沒救了。」
 
 
   
我思索著主人的這段話,原來秀吉大人要保護的,其實只有市姬一人,什麼淺井遺族只不過是個藉口,我與一旁的吉晴互看了一眼後,彼此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無奈神情。
 
 
   
這時信長大人從馬上下來了,淡淡地對秀吉說:「你去吧,告訴長政,我只等他到正午,過午之後,我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。」
  
 
    
看著走回大帳的信長大人,秀吉轉身向我們這些家臣走了過來。
 
 
   
「大人別去,這太冒險了,要是淺井長政挾持你,信長大人是不會顧忌你的生死的。」蜂須賀正勝開口勸秀吉打消勸誘念頭。
  
 
   
「不行,信長大人已經准了,我不去就是抗命。放心吧,寧可冒著滅族的風險,也要跟恩人朝倉家同進退,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,長政是個守信義的武士,他不會作這種斬使的蠢事。」
 
 
   
「但要是有個萬一呢?長政現在可是漂在三途川上,要是他拿你人頭祭旗,只怕也是合情合理阿。」一旁的主人重治,也希望秀吉別冒這個風險。
 
 
   
「秀長現在已經是個可以獨當一面的武士了,咳……如果我回不來,木下家的一切就由他接手,你們在攻城的時候,只需配合信長大人的命令,其他的不必多想。」

 
 

    看著勢在必行的秀吉,主人重治語帶無奈的說:「值得嗎?」
 
 
   
知道主人看穿自己心思的秀吉,也沒有多說什麼,勉強擠出一絲笑容,拍著主人的肩膀安慰他。
 
 
   
「不如讓勘藏先潛進天守閣吧,要真有萬一,也好有個接應……。」
 
 
   
「千萬不可,」秀吉打斷了主人的話,接著說道:「要是讓長政察覺,我們派忍者偷偷潛入,他會懷疑我方的誠意,到時候他就真的會破釜沉舟了。」
 
 
 
 
   

    秀吉大人居然會為了市姬,連命都可以拿來當賭注,別說其他人,就是像主人這樣聰明絕頂的謀士,也萬萬沒有想到。沒人知道秀吉當時到底和長政說了些什麼,但大人進城後沒多久,市姬和他的三個女兒,在淺井家旗本的護衛下,先行從天守閣裡,來到了信長大人的陣營,隨後長政之子輝政,在重臣赤尾清綱的保護下,正要前往我方陣營時,大人出賣了秀吉……

 

 
   
敵種之後不可留,信長堅信這個道理,長政之父久政,已經於前一天自盡,現在再誘殺淺井輝政,那麼接下來只要討死淺井長政、政元兩兄弟,淺井家就算是徹底斷根了,這才是信長願意讓秀吉進天守,進行勸誘的真正原因!長政兩兄弟活躍於政治、外交,基本上在戰場不易隱匿,但本家沒人見過未成年的輝政,為避免輝政在戰亂中,偽裝成其他家臣之子溜走,用這種方法把輝政騙出來最穩當。
 
 
   
不過負責護衛的赤尾清綱,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。一來到營門外頭,察覺氣氛有異的清綱,當下便命旗本眾調頭,而埋伏在營門四周,負責執行暗殺任務的瀧川一益,立刻帶著人馬,殺向打算折返的赤尾清綱,天守閣攻防隨即爆發。此時自以為完成任務,由天守閣返回的秀吉,正巧在營門外目睹這一切的經過。
 

 
   
「木下秀吉!你這隻撒謊的猴子!」不甘中計,盛怒的赤尾清綱揮著刀朝秀吉砍去。

 
 
   
聽到陣外的廝殺聲,原本在陣內等著大人的家臣們,紛紛衝了出來,剛好趕上這一幕的眾人,連忙拔出刀要朝赤尾清綱射去,不過我的苦無先過去了,雖然清綱側身躲開了我的苦無,但一旁殺來的瀧川一益,卻趁勢一刀斬斷了清綱的右臂,只見赤尾清綱慘叫一聲,在旗本眾的掩護下退回天守,瀧川一益二話不說便追了上去,並開始執行信長交付的攻擊命令,天守閣裡的足輕見狀,也開始朝我們這邊放箭,蜂須賀正勝在亂箭之中搶出秀吉,而被清綱嚇到恍神的大人,回身指著箭陣裡,一個年約七、八歲的小孩:「輝政…輝政…。」
 
 
   
我衝進箭陣中,擋掉亂射的飛箭,一個箭步將那孩子抱起,隨著眾人一起退回陣中,就在眾人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,那名孩童帶著一種,與稚氣臉龐完全不搭的超齡眼神,冷冷的看著大人,語帶責備的問道:「秀吉大人,這和你所說的不一樣呢,信長還是打算滅我淺井一族。」
  
 
   
「不,孩子……信長大人不是這樣告訴我的,這一定有什麼誤會,我會把你送到你母親阿市手裡,帶著你們母子向信長大人求情的……。」秀急喘著大氣說著。
 
 
   
不過此時出現在秀吉大帳外,身著赤色母衣的前田利家,卻帶來了讓秀吉痛徹心扉的軍令。在帳外的前田大人,雖然平日與秀吉私交甚深,但看到眼前的這一幕,對於信長大人的軍令,開始顯得欲言又止。
 
 
   
「阿,是利家大人。勘藏,你先帶輝政去帳外走走吧。」看出前田大人要傳達的是死亡密令,主人開口要我帶輝政先行迴避。
  
 
   
「不必了,利家大人是嗎?看來閣下就是織田家中,頗有名氣的前田利家,信長是派你來拿我人頭的吧。」淺井輝政不卑不亢的說著。
  
 
    
看著異常鎮定的輝政,前田利家長吁了一口氣:「呼……貴部在亂軍之中搶出輝政,信長大人全都看到,大人說秀吉你立了大功一件。」
 
 
   
「功勞嗎?太好了!」聽到功勞兩個字,秀吉喜出望外的接著說:「請利家轉告信長大人,秀吉願意用這功勞,來交換輝政的性命。」
  
 
   
「秀吉,你太天真了。」有別於秀吉的喜色,前田大人無奈的低著頭。
 
 
   
「哈哈,利家大人說得真好,秀吉大人太天真了,我先去帳外等著,哪位大人有興趣的,就出來取我首級向信長請功吧。」淺井輝政說完便淡然離帳。
 
  
   
「這事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嗎?」秀吉大人慌張的問著。
 
 
   
「咳……大人說了,你只要交出輝政的腦袋覆命,其他不必多說,如果交不出來,交自己的腦袋也算你覆命了……」
 
 
   
「這……」秀吉連忙轉身向我說:「勘藏,你立刻去城下町,看看有沒有年紀相仿的孩童…」
 
 
   
「別做傻事了!」主人與利家大人同聲制止秀吉。
 
 
   
主人接著說道:「小谷連年征戰,城下町裡面不要說小孩,沒被徵召的大人也早就逃難去了,況且大人別忘了,瀧川一益在陣前見過輝政,要是你隨便交個人頭過去,只怕隨後就會有人來拿我們的人頭了。」
 
 
   
   
有別於我們這些大人的慌張,帳外久候多時的輝政,反而顯得格外冷靜,不愧是大名之後,小小年紀居然能對生死如此超然,別說一般的孩童,就像我這樣的武士之子,要不是從小被送進伊賀,在輝政這個年紀,一聽到要掉腦袋,恐怕早已經嚇得屁滾尿流。

  

  

當然,秀吉還是無法下手,最後是由正勝代勞,並提著輝政的腦袋,隨利家回去交差。而早已經被送到信長大人帳下,尋求庇護的市姬,一聽到自己孩子的腦袋被送來,難過的當場昏了過去。
 
 
   
翌日,我軍攻破了小谷的天守閣,信長大人立刻命人搜索長政的屍身,而長政早在天守閣落陷前,與弟弟政元和家老赤尾清綱一同自盡,可惜信長並沒有放過自盡的長政,他的腦袋一樣被砍下來,送往京都示眾。
   
 
   
數日後,信長大人命令全軍撤回歧阜,臨走之前,將小谷廢城,小谷城連同城下町,全部拆個精光。
   
 
    
  
    
〝今後各位一定要更加注意言行,半兵衛說得沒錯,比叡山之後,信長大人對我恨之入骨。〞在班師的路上,秀吉大人這樣告誡著我們,要不是自己先一步離開天守閣,長政肯定拿自己給輝政陪葬,體悟到信長的計謀不只用於敵人,秀吉開始擔心自己的未來。
   
  
   
   
〝這樣也好!〞主人和秀長大人卻是相對感到放心,主人知道秀吉已經清楚自己的處境,而不再像之前那樣,不相信信長對自己有殺意,如此一來,平日喜歡胡鬧的大人,之後行事肯定會更謹慎收斂,避免讓信長找到殺害自己的藉口。

 

 

而秀長高興的是,這下子哥哥終於可以了無牽掛,專心的活躍於戰國之中,確實如此,正勝的那一刀,砍斷的不只有輝政的腦袋,也同時砍斷了大人與市姬的交集,從那一天起,別說交談,誤以為孩子是死在秀吉奸計的市姬,在信長大人死前,連看都沒正眼看過秀吉一眼。
 


 
  
    
    
回師歧阜後,信長大人開始對這一仗論功行賞,大人雖然當眾表揚秀吉,稱讚他死守橫山城一年,又在戰後交出輝政腦袋,但是在封賞的時候,卻把原先淺井長政所領的北近江封給了他,命他以今濱一帶為領地,致力建設北近江。
 
 
 
   
這是懲罰還是獎賞?北近江最繁榮的商業重鎮小谷,已經在破城之後廢城,鄰近的今濱一帶,雖然緊鄰著琵琶湖,但也因為取水方便,土地盡數被開墾為農田,在這種農田多於農舍的村落,集糧或許輕而易舉,但募兵呢?賦稅呢?
   

 

 
   
不過秀吉沒有抱怨,這是他一個平民出身的武士,第一次擁有自己的領地、居城,換句話說,他可以開始培養屬於自己的家臣和軍隊,而主人也在這時侯,正式以寄騎的身分,成為秀吉的家臣。

 

 

我們一行人來道今濱後,秀吉大人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主人和秀長,命他們進行土地規劃和築城,而主人也向大人建議,原先舊有的港口,可以再行整頓擴編,大人一併採用了主人的想法,至於正勝則負責管束和操練兵士,我與吉晴則奉命,沿姊川返回小谷舊址,一路向北近江殘存百姓發出遷移通告,讓人口慢慢朝今濱集中。

 

 

這期間,秀吉將母親阿中、夫人寧寧一起接到長濱,半年過後,今濱在眾人的努力下,漸漸成為不輸給原先小谷城規模的大城。

 

 

 

    對於信長的殺意,秀吉一日不敢忘懷,在今濱的發展上軌道後,秀吉借用信長大人名字中的〝長〞字,將今濱更名為長濱,以表對信長的尊重。同時也把自己的姓氏,從原先的〝木下〞改為〝羽柴〞,這羽柴一姓,分別是由柴田勝家和丹羽長秀,兩位家老的姓氏各取一字,不知情的外人,都以為這是秀吉的自負,柴田和丹羽兩位大人一文一武,而秀吉是自詡自己能文能武,一人就可以做兩位大人都能做的事。
 
 
   
但與大人親近的我們,都知道這是秀吉向信長,宣示效忠的手段,他希望信長能了解,猴子還是猴子,不管是小姓還是城主,他永遠會像兩位家老那樣,對信長大人忠心耿耿。

  
   
   
就在秀吉小心翼翼經營長濱的同時,一場即將爆發的戰事,再次把這兩個互相提防的君臣,重新凝聚了起來。
   
  
  
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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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完     待續--------- ------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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