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開罐頭~~~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兵魂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深龍之章
  
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第一話       主從
    
   
    「幾位武士大人應該是誤會了，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，我是竹中家的侍童。」儘管我故作輕鬆地，想化解眼前這種劍拔弩張的態勢，但這三個人的眼神真的很不妙，跟那想向旅人敲詐過路費的貪官汙吏完全不同，他們是真的想要我的命。

    「沒什麼好誤會的。」其中一個看起來像組頭的武士，橫著刀擺開架式「竹中家的侍童從南邊回來，八成是去給織田信長送消息的吧。把信留下，然後把命也留下。」
     
    「我不知道武士大人在說啥，但我不是從織田家回來，身上更沒有帶什麼書信。」這三個王八蛋到底在說什麼，重元大人向來一直是宗家齋藤道三大人的親信，至於世仇尾張織田氏，不是也早就透過姻親同盟的手段，消弭彼此之間的敵意了？而且姻親的對象，還正是這傢伙口中極度不屑的織田信長，我不在的這十年裡，美濃和尾張到底發生了甚麼樣的劇變？但我知道現下這種情況不是適合我思考的環境，儘管現在天上飄著細雨，但我清楚的聽到，在他們的身後貌似還有另一隊人朝這裡過來了，如果不儘快擺脫這三個傢伙，等他們一到，我要脫身就更麻煩了。

    「竹中大人。」我冷不防的放下手裡的小太刀跪下，並朝他們的身後行了一個跪拜之禮。

    「什麼？」那三人異口同聲難以置信的回頭望去。就是現在，我沒花任何時間思考，迅速地抽出手中的小太刀，毫不猶豫地用刀鞘和刀背直接朝他們的腦袋招呼了過去。沒錯，在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，不能夠殺了這三個齋藤家的武士，先把他們放倒吧。我收回小太刀後，拿出掛在腰際的勾繩，甩上一旁的大樹後順勢躍上了樹梢，等他們的同伴把他們帶走後再離開吧，這時候逃走只會被追殺而已，就算對自己的神足之術還有那麼一點自信，但菩提山城也就在眼前而已，再怎麼逃終究還是要進城，想來還真是倒楣，就差幾里路而已。

    「大人，好像有三個人倒在那邊。」接著趕到的武士們一陣紛擾。

    「過去看看，是本家的屯所武士嗎？還是龍興大人的武士眾。」遠方的這個聲音好熟悉。  

     「山田大人，沒見過這些人，應該不是本家的武士。」
 
 

      山田大人？透過枝葉的縫隙，在搖晃的火把照映下，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。沒錯，雖然老了不少，但那人確是助左衛門叔叔。
 
 

    「山田叔叔。」我從樹上跳下來，熱情的朝著他們打招呼。
 

    「什麼人。」助左衛門叔叔身旁的隨從一看到我從樹上跳下來，全部拔出刀警戒著，似乎完全不理會我的熱情。
 
    「是我阿，山田叔叔，我是勘藏，不…是勘太郎，我是勘太郎阿。」
  
    「勘太郎？」山田叔叔下馬後從隨從手裡接過火把，朝我這湊近一看，可能是離開了十年，山田叔叔花了一點時間打量我「真的是勘太郎，你怎回來的這麼快？信使明明是今天早上才從美濃出發的，我們還正打算去邊境接你，怎麼你今天晚上就到美濃了。」

    「是師父大人十天前把我找去，說父親病得很重，要我收拾行裝趕回美濃，應該是在美濃活動的同伴送回來的消息，我並沒有看到什麼信使。」我搖著頭說道。
 

    「是嗎…看來伊賀眾的諜報系統果然名不虛傳，這三個人是你放倒的？」

    「嗯，他們誤以為我是重元大人給織田信長送信的間諜，我不得已只好讓他們先休息一下。」

 
    「這…你師父沒告訴你，重元大人一年多前已經去世了，現在主掌菩提山城的是少主重治？」
  
    「重元大人死了？這情況看來，少主接下家督位子之後，與主家齋藤道三大人決裂了？」我指著躺在地上的三個齋藤武士問道。
  
    「現在的家督也不是重治大人。」山田叔叔搖著頭說「至於道三大人死得更早，你父親送你去伊賀後沒多久，道三大人就死了，現在主掌稻葉山城的是道三大人的孫子齋藤龍興。」

 
    我完全無法接受的呆立在原地，我被送進伊賀那年才僅僅五歲而已，模糊的記憶裡，唯二兩個稍有名氣的長者，全都不在人世了，甚至連齋藤家的當主也不是道三大人的兒子義龍，而是孫子龍興，師父並沒有把這些變故告訴我，而和父親極少的幾次通信裡，父親也完全沒有提起這些事情。一旁的山田叔叔不理會和這個時空脫節的我，逕自抽出他的武士刀，不帶半分猶豫地，把昏倒的那三名齋藤武士全殺了。
 
    「這樣殺了他們好嗎？他們看起來不像是一般屯所的武士，他們是齋藤家的旗本對吧？」
 
    「是阿，是龍興大人派來監視菩提山城的旗本武士。咳…這些事說來話長，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。」山田叔叔一邊說一邊跨上自己的馬，並對他身旁的隨從打了個手勢，那隨從便把自己的馬牽了過來「上馬吧，你父親他急著見你，你得有心理準備，他這次的病…，唉，走吧，先回去再說。這三具屍體就交給你們處理了。」
 

 
    父親的病情，其實從師父告知我的那時候，我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。原則上在接受訓練的時候，我們這些下忍是必須與外界完全隔離，而從師父當時的眼神，和這次破例讓我離開伊賀的情況來看，父親他多半是不行了。只是現在令我震驚的，是我完全沒想到本家與宗家齋藤氏的情況，居然惡化到這種地步。山田叔叔剛才殺了那三個齋藤武士時，臉上那種〝本來就該是如此〞的鎮定，還有提及兩家現況時的無奈與無力感，不禁讓騎在馬背上的我，開始回想起當初父親送我進伊賀，或許不單純只是要我去修習忍術，而是希望我能避開這些年，美濃一帶即將面臨的災難。
 
 

    「到了。」我們兩人停在了一間熟悉的屋敷前，山田叔叔指著自己沾滿血跡的衣服「我先回去換一套衣服，你自己先進去吧。」
     

    就在山田叔叔準備策馬離開的時候，一團黑影從天空沖了下來，準確又安分的停靠在我的肩膀上，不要說山田叔叔，連他座騎的馬也被嚇得往後跳了一下。
    
    「這鷹…。」山田叔叔安撫著自己的座騎問道。
     
    「它叫瞳，用你們的說法來講，我是它的飼主。一路上都在趕路的我，也沒多少時間去注意周邊的情況，就連剛才也是，我原本以為到了菩提山城附近就不會有危險了，多虧它，我才發現那三個一路尾行我的旗本武士。」
 
    「看來是隻聰明的鷹。好了，你快進去吧。」山田叔叔催促著。
   
    我拉開了大門，朝父親的房間跑去，瞳也很安分地飛到屋樑上去整理它那一身被雨弄濕的羽毛。雖說是父親的房間，事實上也沒跑幾步路，儘管父親是竹中家的隨從，但當時竹中家的勢力終究不大，而且還是齋藤家的家臣，說穿了父親就是一般人們口中所說的低階武士，能夠有個這樣的小屋敷，已經算是很不錯了。
  

    「父親…」除了父親之外，在房裡的還有四個人，其中一個從穿著和舉止來看，一眼就知道他是個藥師，另外三個武士裝扮的人在看到我的時候，其中兩人第一時間還伸手去按著腰間的佩刀。
 
    「勘太郎…是勘太郎嗎？」父親看著我微弱的問道。那三個武士看到父親這樣叫我，也客氣的向我點了個頭。我禮貌性的回了他們一個禮，跪坐在父親的身旁。
 
    「父親，我回來了。」父親怎麼會瘦成這個樣子。我拉著父親的手難過得哭了出來。
 
    「勘太郎…伊賀…你在伊賀有學到什麼本事嗎？」
 
    「嗯…」我肯定的點了點頭。或許是因為個性使然，我對自己的忍術並不是很自負，但我知道這時候只有點頭才能讓父親放心。
 
    「那就好…勘太郎，這位是竹中家的新當主，重治大人。」父親指著身旁樣貌俊美秀氣的少年「父親是不行了，我希望你能代替我，追隨…重治大人，當他的隨從。」
 
    「父親，自從我進了伊賀之後，我便是伊賀忍者眾，除非首領們許可，或者他們接下任務，否則我不能擅自投身任何勢力。」

    「你真的成長了不少，思想也成熟了。放心，這件事情重治大人會處理，你師父他也會體諒的。」
  

    父親口中的那位重治大人對著我點了點頭，雖然打從我進入美濃國界後，心中浮現的除了問號還是問號，但我還是聽了父親的話，朝重治大人行了一個跪拜之禮。

  
    「太好了…太好了。」這是父親的最後一句話，他說完這話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氣息，看著父親安詳的神情，原本正坐的重治大人和他身後的兩名隨從，起身對他鞠了個躬，便離開了這個房間。那天夜裡，我和重治大人沒說上任何一句話。不過，他卻成為了我的主人。
    

 
    接下來的幾天，我獨自忙著處理父親的後事。我進伊賀前，母親大人早就已經不在了，以父親的個性，在美濃這種發生巨變的環境下，他也不可能分心再娶。

治喪期間，重治大人曾多次派人前來慰問幫忙，山田叔叔就是其中一個，可能因為他和父親是多年的老朋友了，對我這個晚輩也就自然地多那麼一些關懷。喪禮上，我沒有再流任何眼淚，或許因為和父親分開太久，也可能是修習忍術後，讓我對生命有了新的看法。重治大人也有來弔唁，不過除了節哀順變這類的客套話之外，我們還是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交談。這讓我心中又多了一個大問號，這個重治大人，到底是一個甚麼樣的人？居然會讓父親在死之前急著要我復歸。而心中的這些疑問，在父親喪禮後的第三天，終於有了答案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---------        未完   待續   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