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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第十九話   王者‧天王山

 


   「師父,您沒事真是太好了。」我連忙跪拜了下來。

 

  
   「想不到三千伊賀眾,變節的變節,苟安的苟安,還不如一個被逐出的千田勘藏。」百地師父語帶悲憤的說著。

 

  

   「師父怎麼逃出瀧川攻擊的,我趕回伊賀時,柏原已經是一片廢墟了。」
  

  
   「那火是我自己放的!」
  


   「這……那砦裡的那些屍體…」原來火是師父自己放的。
 


   「雖然接到消息的時間已經晚了,但要潛進鄰村甲賀,時間絕對綽綽有餘,我知道甲賀眾一定會配合瀧川行動,我趁他們離開甲賀時,帶著下忍綁走幾百個甲賀町民,用來做我們的替身。」

 


   「原來如此,所以師父脫出後,便藏身京都,循機報仇?」


   「沒錯,只是沒想到你也會來,還讓你殺了信長。但是勘藏,你太大意了,居然完全沒察覺我也在密室?」


   「勘藏一心只想著報仇,確實沒注意到師父……。師父,您今後有什麼打算?」

 


   「哈……你該不會想替秀吉拉攏我吧。」
 


   「是阿,依師父的忍術,秀吉大人一定會重用您的。」

    


   師父相當堅定的搖頭:「我曾經是三千伊賀眾的首領,我若歸附秀吉,他要把我放在什麼位子?如果他要我接替你,主導你轄下的直屬忍者團,你會願意讓位嗎?」
 


   「若是由師父來帶領,勘藏沒有意見。」
 


   面對我的爽快,師父莞爾一笑:「勘藏阿,戰國這個世道,這種心態會讓你吃大虧的,我已經決定隱退,可能四國,或者九州,總之我不想再待在近畿了。」


   「那瀧川一益呢?師父打算放過他?」
    


 「你會替伊賀報仇的,不是嗎?」
    


   「我……」
    


   「哈哈……與瀧川交手時,你一定要小心,這傢伙狡猾得很,當天他攻進伊賀時,各個戰線都傳回,瀧川現身陣前的戰報。」
    


   「是分身術嗎?」我追問道。
    


   「不,各陣間距離很遠,不是分身術,是影武者,不僅人數在六個人以上,這些替身還被訓練到,言行舉止與他幾乎如出一轍。」


   「想不到瀧川居然還留了這麼一手。」
    


   「不過他這雕蟲小技瞞不過我們的,再無知的人也猜的到,他的真身一定會出現在藤林老弟陣前,只能說那傢伙實在太走運了……。」
 


   「瀧川躲過了師父的埋伏?」
 


   師父無奈的點點頭:「當時的距離,依道順的砲術,那傢伙早就該死了,只是沒想到道順開火的同時,他的馬忽然暴跳起來,那槍只打中了他的手臂。道順為了掩護我逃走,才會落入了瀧川的手裡。」
 


   「這麼說來…大叔是死在瀧川手上的……」聽到這裡,我憤恨的握著拳頭。
  
   師父看著我,嘆了一口氣接著說:「嗯…我知道你和道順交情匪淺,所以我把瀧川的命留給你。記住了勘藏,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見過我,百地三太夫已經死了,在柏原戰死了。」


  
   看著師父漸漸離去的身影,我難過的哭了出來。原來不只岳父,道順也是瀧川殺的,眼下雖然殺了信長,但真正的罪魁禍首,卻還在相模一帶快活,瀧川絕對不可原諒,但現在當務之急,是要把本能寺的情況,立刻回報秀吉。
  



   而此時關注著本能寺的,除了秀吉之外,還有人在堺町的德川家康,當眼線回報光秀已圍攻本能寺時,家康與本多忠勝沒有遲疑,連夜趕往與服部正成約定的飯盛山,成為繼光秀之後,第二個朝王者之路叩關的人,雖然穿越伊賀這路線很險,但透過服部家的關係,伊賀眾不僅沒有為難這個信長的好友,還主動擔起了護衛的職責,與家康一起朝熱田撤退。

 

 

 

   至於佈下這整個的計畫的秀吉,卻是所有大名裡面,最後一個走上王者之路的……
  

 

  
   六月三日清晨,整整兩天沒睡的我,親自將信長死訊帶回高松,此時秀吉將黑田官兵衛叫進帳中。看著哭得一蹋糊塗的秀吉,我把本能寺的事情,告訴了迷霧之中的官兵衛,而官兵衛再三向我確認,信長是否已死,我當然不能將真正的情況告訴他,不過我很肯定的告訴他,信長確實死了,是被光秀討死的。

 


   〝大人,您的機會來了,千載難逢的機會〞官兵衛說完這話,便指著地圖,開始向秀吉說著他的撤退計畫。

 

 

或許這也是秀吉顧忌官兵衛的原因吧,官兵衛的這個計畫,與秀吉原先所規劃的一模一樣,而自己花了半年的時間思考,官兵衛居然只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。就在我們煩惱著,到底該如何瞞住毛利家撤軍,外頭一名足輕進來通報,毛利家自己給秀吉送來了,一個最棒的舞台。
 

 


   與秀吉僵持了一個月,卻隔著大水遲遲無法開戰,吉川元春的陣中,開始出現厭戰的聲音,雖然吉川本人不願撤退,但消息傳回吉田郡山城,不願持續與秀吉消耗的毛利輝元,派出毛利家的外交僧安國寺惠瓊,前往秀吉陣中議和,逮住機會的秀吉,為了不讓毛利家看出破綻,狠狠地向毛利輝元敲詐了一筆……

 


   六月四日,在安國寺惠瓊和黑田官兵衛的奔走下,織田與毛利兩家的和約在一天內達成。

 

 

毛利家割讓備中、美作國部分城砦,同時宣佈從屬於織田家,而高松城守將清水宗治,為保全城將士,乘船於湖中切腹謝罪。當兵士們的注意力,全集中在切腹的清水宗治,秀吉將家臣們集中起來,並把信長的死訊告知眾人。
  

 


   〝大人實在太大膽了〞在情況對秀吉徹底不利的情況下,秀吉居然還敢開口敲詐,我相信除了說這話的正勝之外,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的眾人,心裡都一樣是這種想法。

 


   當天,秀吉正式踏上他的王者之路,但這一路相當狼狽……

 


   為求迅速撤回,秀吉命足輕與火槍隊卸除裝備與盔甲,除佩刀之外,所有裝備一應由運輸隊運送;騎兵隊全數下馬步行,戰馬全交由運輸隊駝運錙重;而我所部的忍眾,則先行前往撤退動線上的各城,通知城主們在指定的時間,於城町外備好飯糰與飲水,大軍過城不入。全軍只在午後最熱的兩個時辰,躲進樹林或溪邊休息,其他時間全部用來趕路。兩天後,本部折返姬路城,此時從京都逃回來的淺野長吉,卻帶回了一個極為糟糕的消息。

 

  
   本能寺之變後,或許是因為看到寺中的秘道,無法確定信長生死的光秀,除了分兵攻打安土、長濱等城外,更親自帶兵搜索京都,與信長的舊部爆發激烈衝突,而原本在信長身邊當旗本的竹中重矩,在這波混亂之中,與信長的長子織田信忠一起戰死。

 

 

這也就是說,竹中家在接連少了主人和重矩後,少主重門成為繼承家督的唯一人選。秀吉看出了我的擔心,除了交代逃出生天的長吉,在自己擊敗光秀前死守姬路,同時留下了三百人,負責保護夫人寧寧和她身邊的重門。



   六月十二日,趕回攝津的秀吉,與原本奉信長之命,準備渡海征討四國的丹羽長秀合兵,討逆軍兵力增加到了五萬,此時攻下安土與長濱城的明智光秀,收到了秀吉打著討逆旗號,並與丹羽長秀合兵的消息。面對秀吉的背盟,光秀並沒有感到意外,自己出賣了信長,而秀吉又出賣了自己,互相出賣是戰國武士,彼此最真誠的互動,秀吉不過是遵守這個遊戲規則在走,而眼前辛苦攻下的城池,這些斷垣殘壁,估計是抵擋不了秀吉的強攻,當天夜裡,光秀領著剩下的一萬足輕,前往圓明寺川佈陣。
  

 


  
   「什麼?光秀沒有據守安土城,反而領兵離城?」聽完小南的戰報,秀吉難以置信的問著。


   「是的……」小南將這幾天偵搜到的情報,還有安土城毀損的情況,向眾人一一回報。
  


   「原來安土本城與各砦毀損的這麼嚴重,有探到明智軍的動向嗎?」秀吉追問著。
  


   「大人,目前只知道光秀朝山崎一帶進發,至於明確的地點,忍眾們還在偵查。」
  


   「山崎?錯了吧,怎麼不是坂本城?」
  


   「大人……」這時一直盯著地圖看的黑田官兵衛,伸手指者地圖:「應該是這裡,天王山。」


   「天王山?」眾人齊聲問道。


   「不錯,撇開城垣殘破的情況,安土原本是信長的居城,而長濱是您一手經營的舊領,光秀這個背叛者,若想據此二城抵抗,就必須分心提防信長舊部,與我軍裡應外合,而他的坂本城又太過狹小,我猜光秀想與我軍在野戰中消耗,以拖待變等待時機,而山崎這裡背山面河,只要盤據天王山,光秀進可以攻,退可以守,比起被圍困在坂本,至少還有逃命的機會。」
  


   「天王……山嗎……」聽著官兵衛的解說,秀吉感嘆的說著:「看來光秀為彼此的終點,選擇了一個很棒的地方阿,所有人聽著,連夜趕往天王山,趁光秀紮好營砦前,我們直接予以痛擊。」
  


   「大人,我秘密替你準備了五萬兵馬……」此時官兵衛湊到秀吉耳邊滴咕了一陣。
  

 


   「哈哈……好,果然是五萬兵馬,這仗我們贏定了,所有人立刻出發。」
  
  
   對於秀吉與官兵衛的話,雖然眾人半信半疑,但此時我想起了,官兵衛送我的兵書,上頭有一句話是這麼寫的:〝善用兵者善藏兵〞或許,像官兵衛這樣的智者,確實能夠不動聲色的,調動五萬兵馬吧。
  


  
  當天半夜,我軍強襲了正在安營的明智軍,如官兵衛所言,明智軍退進天王山,開始與我軍進行消耗戰。期間,光秀一度現於陣前,明智軍士氣大振,但畢竟雙方兵力過於懸殊,兩軍消耗至清晨,此時奉秀吉之命,悄悄由天王山後方偷襲的池田恆興,開始進攻光秀本陣,就在明智軍遭到夾擊時,官兵衛與他的五萬大軍登場。
 

 
  其實官兵衛的五萬大軍,不過就是他的兩千部眾,只不過這些黑田家的足輕,此刻身後的旗指物,全部換成毛利家的家徽。

 

 

看到這個場景,明智軍士氣全然潰散。原本秀吉已有五萬聯軍,難道與毛利家議和後,吉川元春的五萬兵馬,也與秀吉合流了?這時不僅足輕們開始恐慌,光秀的腦海裡,也浮現了當年長篠合戰,武田家以卵擊石的慘況。中計的光秀下令撤退,明智軍陷入總崩。

  

 
  
  〝絕不能讓明智光秀逃走〞就差眼前這一步,只要殺了光秀,替信長報仇,自己就能接手信長的一切。秀吉親自領著兵馬追擊,大軍一路追殺到勝龍寺城,這時有部眾前來報告,疑似發現了光秀的屍首。在那足輕的帶領,秀吉領著家臣們,來到了小栗棲的一具無頭屍旁。
  


   「太好了大人,這真的是光秀的鎧甲,光秀死了。」加藤清正開心的說著。


   「沒錯!」一旁的蜂須賀正勝,指著那無頭屍腰間的佩刀:「那是光秀的愛刀之一,光源論道。」

  
   這時秀吉閉上眼睛,思索了一會:「勘藏,你覺得呢?」

  
   看著眾人訝異的眼光,有什麼好驚訝的?這種事問我就對了,這一年裡我見過光秀十幾次,但我知道這是不能說的秘密:「大人,我覺得……這是影武者。」
  

 

 

   秀吉忽然瞪大眼睛看著我:「怎麼說?」

 

  
   「如果取下首級的是落武者狩,那麼現在應該早拿人頭來領賞了,但若要說這是介錯,能替光秀介錯的,多半是光秀身邊的親隨,沒道理會不知道,光秀對光源論道的重視,既然藏起了人頭,為何不一併把刀帶走?」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光秀重不重視這把刀,這看法單純是我瞎掰亂扯的,只是我很肯定這屍身不是光秀。肩膀太寬了,光秀並沒有這麼壯碩,而腦袋被砍下後,照道理血流乾了,身型應該要更消瘦,所以這人是替身。

 

 

 

 

   「該死,就差這最後一步。」這時秀吉氣得直跳腳:「聽著!吉晴領一隊人馬往堺町搜索,清正往丹波方向,其餘的人帶著部眾,隨我包圍坂本城,明智熙子還在阪本,如果光秀真的沒死,他一定會退往坂本。」
  

  

 

 

   就這樣,打了一天仗的眾人,馬不停蹄的趕往坂本城,出發之前,秀吉對我提出了〝共演〞的請求,看著勢在必行的秀吉,雖然我不擅歌舞,但我還是勉為其難的接下了這個任務。

 

  

   六月十五日,包圍了坂本的秀吉,同時在幾萬人面前,撒了一個驚天大謊。而配合演出的,是我轄下的伊賀眾。四、五名易容成落武者狩的忍者,將我〝精心挑選〞的光秀腦袋,連同光源論道一起送到秀吉手上,接過首級的秀吉在座騎上大笑,並對坂本城喊話〝坂本的守軍聽著,這是光秀的首級和光源論道,你們的主人已經死了,投降吧,別再無謂的流血了〞

  
  

   這其實是個相當大的賭注,或許坂本城的守軍,會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楚,但別忘了,此時與本部一起行動的,除了信長倚重的丹羽長秀,還有信長的四子織田信孝,這兩人都是見過光秀的,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,不枉費我連夜趕回山崎戰場,從陣亡的屍首堆裡,精心挑選的這個道具。看著丹羽長秀與織田信孝,在檢視完腦袋後頻頻點頭,我軍將士開始歡呼,而士氣相對低迷的坂本城,則沒有作任何抵抗,在守將明智秀滿自盡後,開城投降。

  

  

   有別於歡欣鼓舞的眾人,看著從與毛利家議和,不對…認真來說,應該是從與光秀密謀那天起,一路天下布謊的秀吉,今天終於取得接班者的第一張門票,我與一旁的小南,背靠著背癱坐在地上。

 

是的,因為最後一次送信給光秀,小南是與我一起前往的,所以昨晚我帶著也見過光秀的他,兩人回山崎忙活了整個晚上,才找到這個相似度極高的光秀腦袋………

 

 

    
 「勘藏,你說要是這時候光秀忽然出現,我們會不會全玩完了……」

  
   「這我倒是不怕,我只擔心被長秀和信孝識破,士氣陷入低迷的是我軍。」

  
   「哦?」小南困惑的問著。


   「光秀也算的上是智者,以目前雙方的兵力和士氣來看,光秀現身只有死路一條,別說是今天,只怕未來幾年,也不會有任何光秀的消息,只要這幾年內,大人能夠穩住政局,那麼……」


   「那麼……?」小南轉身看著我。

  
   「呼…………」此時五天沒睡的我,整個人呈大字型,四平八穩的在坂本城外睡去………
  
  
  
     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------未完   待續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--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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